【記者李宜霖台北報導】「徜徉山巔,我的足跡,尋覓先人狩獵過的聖地,踏在都市水泥叢林,我只能在鷹架上,低頭低頭低著頭,沉緬過去。」這是檳榔兄弟《失守獵人》。無數的邦查(Pangcah)族人待在台北工地,打造遮蓋天際的豪宅。高樓大廈遮掩了這群邦查族人勞動的身影,卻遮蓋不住邦查生存的意志,及保留傳統的堅持。
在金門退伍後,邦查族人羅泊(張志誠)開始做木工,最初在台中烏日打造一般家屋的紅磚牆壁。後來前往台北,夫妻一同做木工,蓋過國父紀念館的人行步道,以及數不清的豪宅。羅泊老婆懷孕期間,他負責雪山隧道石碇路段的橋樑、橋柱工程,吊車把人吊上高高的橋墩上,工作用的槌子等也隨著吊車升上去,非常高聳、危險。工人每天鏗鏘地敲打,辛勞地灌漿。
放眼望著台北一整片燈火通明的大樓,羅泊感嘆:「我蓋過太多房子,但一棟都不是我的。」公司發包給模組,模組再發給小包,公司、模組拿走大部分的錢,下頭小包的工人不僅無法賺錢,而且很難發薪水給師傅,工人每天都很累,汗流浹背,辛苦地傳料、釘板。小包還要負責鋼筋、水電卸下的材料垃圾,以及買便當給師傅,多餘的勞動都是算在小包模板的錢裡。羅泊辛酸賠錢倒貼,只能默默將工作當運動。
許多工程都是原住民施做,包括綁鋼筋、電焊、鷹架等危險性工作,都是原住民出力。景氣好時,一個月十幾天工;景氣不好時,一個月只有幾天工。羅泊要負擔小孩生活、教育費,還要寄錢給從小養育他長大的老人家,薪水根本不夠用,而且非常疲累。
在工地,漢人的薪水總是比原住民高,監工、公司仍會排斥原住民,語言歧視嚴重。甚至漢人會推卸責任,怪罪原住民摸魚。
羅泊住在台北溪洲部落,這裡的邦查族人住在一起,就像親戚一般。他用工地的模板搭蓋房子,他的小孩從小就在溪洲部落長大。1997年溪洲部落大火,火焰像是紅色巨龍般瞬間吞噬房子。當時羅泊孩子仍小,他待在家睡覺。「我差一點死掉。」還好老婆趕緊拉著他與小孩往外跑,逃過一劫。
世代傳承邦查文化
經過社會大眾的捐助,部落逐漸重建,也持續每年舉辦豐年祭。青年會長每4年選一次,2011年是羅泊最後一年當青年會長,前任青年會長交待他一切事務。
他負責管理年輕人,帶領青年守護部落。羅泊準備交接給下任,他希望青年能聽長輩的話,按照從前的文化,不斷延續傳統。羅泊提醒青年:「豐年祭一定要傳承,不能斷掉。」
以前在台東長濱鄉樟原部落(Koladot),老人家都跟羅泊說母語,不用教導,自然而然學會邦查語言。國小時,老師警惕「不能講方言」,一旦說出口,要被迫罰站。羅泊至今仍非常生氣,他說:「為何我們不能說自己邦查的話,一定要講國語?」
在台北都會區,要找尋讓原住民學習母語的環境非常困難,但待在溪洲部落,羅泊的孩子會聽、說母語。除了學校有母語老師教導,羅泊平常在家裡都會跟小孩說母語,羅泊說:「不會母語,就不是邦查;沒有母語,文化就會消失。」
過去國民教育使邦查族人失去說母語的機會,羅泊希望下一代不再重蹈覆轍。就如羅泊過去保留母語的堅定,不被學校教育干擾;他希望未來小孩能堅持說母語,加入邦查年齡階級,為文化傳承而努力。
台北溪洲部落邦查族人羅泊(左)是青年會長,帶領年輕人守候部落,也持續傳承豐年祭的文化傳統。(圖/于欣可 文/李宜霖)
台北溪洲部落邦查族人羅泊(中)堅持說母語,他也希望下一代的孩子能延續邦查語言。(圖/于欣可 文/李宜霖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