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記者呂苡榕台北報導】福島核災發生後,死守電廠全力進行搶救的「福島五十人」受各界推崇,這些工人必須在全黑的電廠內,面對高劑量的輻射污染,穿戴厚重防護設備工作,隨時都有生命危險。

「福島五十人」讓外界看見基層工人的責任感,卻也暴露出核電廠勞動環境的高危機。長期從事職業災害、污染等相關研究的法國現代中國研究中心台北分部主任彭保羅,在「核電員工最後遺言」一書中道盡核電員工的無奈。

原本在日本以「熊本縣水俁市水銀公害引起的水俁病」為題,進行博士研究的彭保羅,結束博士論文後留在日本東京的大學進行博士後研究,當時他的老師安妮•泰伯尼蒙是法國做核電工人研究的重要學者,受她的影響,博士後研究就以日本核電工人為主要對象。

職災嚴重性 包商多隱瞞

不論是日本或是法國,核電廠工程都經由層層發包,交給外包公司的工人負責,工作項目有難有易,工作環境常受輻射威脅。雖然如此,1979年到1999年中間,僅有13人向勞動局申請職災賠償,其中也只有9人通過申請,其中3人是1999年東海村臨界事件的死亡員工。除了這3人的賠償申請過程比較迅速以外,其他的申請案件通常要拖延許久。

彭保羅向勞動局詢問職災認定標準,勞動局卻沒有明確回應。這些申請者的資料屬於不公開文件,外界難以得知核電職災嚴重性。彭保羅表示,在日本,受輻射污染罹病的工人,因為害怕自己與家人受歧視,大多傾向不公開。社會的歧視心理使得工人遭輻射比例充滿黑數。包商也害怕讓電力公司知道工人罹病,將失去承包資格,多傾向隱瞞。

輻射累積值 換廠重新算

此外,工人每日工作的輻射累積表並不是放在工人身邊,而是集中管理,工人如要申請職災賠償,必須透過公司去調閱資料。但許多小包商經濟不穩定,隨時可能倒閉,一旦倒閉,工人就拿不到資料,無法求償。

今年3月福島核災爆發前夕,日本文部科學省公佈一項核電工人健康狀況的調查報告,調查對象是21萬名核電工人,彭保羅表示,這份報告的方法論很有問題,根據調查結果,工人體內平均輻射累積劑量是13.3毫西弗,實際上5毫西弗就已達到申請職災賠償的標準。而且這個數字還是經過平均,沒有討論不同工作項目個別的曝露量以及罹患疾病種類。」

每個人對輻射的身體反應不同,即使在標準數值內,也會讓某些人罹患癌症,這些所謂的標準值,並不是一條絕對安全的界線,流行病學的調查應該更加仔細。不過這種調查上粉飾太平的手法,在官方資料中卻很常見。

罹患疾病後的職災申請困難,核電廠的工作往往由社會階層較低,或受歧視的部落民承擔。彭保羅指出,日本80年代出現許多核電工人的相關研究,研究者發現電力公司前往臨時工聚集點網羅勞動力,工作結束後再將他們載回這些集合點。這些臨時工的健康調查不會出現在勞動局的統計中。

雖然官方規定核電工人每年體內累積輻射量上限,但這個數值不是「總數」,而是個別電廠的數值。換句話說,今天在福島核電廠工作導致輻射累積至上限的工人,明天可能換到濱岡電廠上班,輻射累積值則重新計算。這些從一個電廠遷移到另一個電廠的底層工人,被稱為「核電吉普賽人」。

根據日本經濟部門的資料,罹患白血病或癌症的工人大多都是「社員外」,也就是包商的工人,相反的,電力公司的人卻很少進入高輻射場域。相較於日本,雖然法國的核電廠與電力公司都是國營企業,但下游工程也是外包給廠商,且核電工人的健康調查資料也不願公佈,導致勞工權益被犧牲。

他指出:「雖然歐洲曾因車諾堡事件受到嚴重影響,法國政府卻不斷告訴民眾沒有受到輻射污染,實際上,地勢較高的地區都受到嚴重的輻射傷害。」

福島核災發生後,東京電力公司出現缺工現象,下游包商都以模糊的「徵人訊息」欺騙一般人到核電廠打工。彭保羅表示,這些徵人廣告只說是到福島電廠去打掃,卻沒有說是在福島一號電廠內,而且這些工人也沒有進行職前訓練和勞工保險,一個小時僅一萬多塊日幣,工作危險程度與薪資本不成比例。

工人罹癌危機不斷增加

2007年來到台灣後,彭保羅持續關心職業災害的問題,曾經訪談核一核二的包商工人,發現台灣核電廠技術人員專業知識不足,且維修時間越來越短,影響工作品質,定期保養的間距卻越來越長。為了趕著完成工作項目,工作人員只好將輻射計量器擺在沒有輻射的地方,假裝體內的輻射還在標準值以內。雖然工作風險高,且面臨罹癌危機,但是台灣的外包工人一天工資才2,500元,一天工作4小時。

「即使是不需要技術性的工作,工人都會很有責任感的完成,每次想到他們在高風險的情境下工作,都會讓我非常感激。」彭保羅呼籲台灣民眾,千萬不要去核電廠工作。

看見台灣在福島核災後還不願修改核能政策,面對民間團體呼籲向德國看齊時,台灣政府卻以「德國要向法國買電」為由反擊。彭保羅說,德國核電比率很低,他們平常就有備載電力,根本不必向法國買電。他希望台灣多學學德國,不要再使用高危險且嚴重威脅勞工健康的核電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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